太平(1/2)
成文元年的除夕夜，在阖家守岁烟花爆竹之声中过去了。旧年去，新岁至，夜尽天明，已是成文二年，大年初一。尽管京都大雪封门，但是年节之下的喜悦，任凭白茫茫甚至都有些晃人眼的世界，也是无从阻挡的。由心而起的欢喜，直叫满城百姓眼角眉梢都是喜气。
更何况，瑞雪兆丰年，此乃吉兆，人心更是振奋。自然而然，大雪纷飞也挡不住人心对于美好的期盼，纵是大年初一，街头巷尾也是游人如织，热闹繁忙。
镇日的喧嚣，来往皆是喜气洋洋的脸，不论拥有多少烦心事儿，置身其中总是能够忘怀一二的，纵是短暂。
自不必提，丝竹管弦惑人，一派歌舞升平，俨然已是盛世之景。纵飞雪飘飘，也是花团锦簇，人声鼎沸。一整日的车水马龙，火树银花，直叫人眼花缭乱，暇不应接。
然而就是在如此繁盛之中，一辆缓缓驶过的马车里，却是传来了略显几分失落的声音。
“崔叔叔，你错了。您说这一路走来，所见所闻于我而言皆是新鲜，这的确不假。但我，并不觉得开心。”
一派热闹繁华之中，崔述听着响彻耳迹的是久违的故土喧嚣，眼中是故土风光，耳听乡音的儒雅将军，泪便蓄了满眶。
年少离家，怀着雄心壮志，半生戎马，倒也不负当年的志向。只是二十年，未免太久太长。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，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，已是尘满面鬓成霜，细细思量，已是将近不惑的年纪了。
其中惆怅，或是只有近乡情怯能够描绘一二。自然，还是感动更多些的，毕竟故土难离，回家终是激荡。唯有此番经历的，才能领略其中复杂情绪，外人终是难以体会的，包括自小养在身边的孩子。
侧眉看着身边明显有些怅然的小姑娘，皱着眉，苦着一张小脸儿，还在气鼓鼓地嘟囔着些什么。崔述不觉又多了几分好笑，分明是这孩子头也不回的主动离开的，到头来才堪堪出了云州，便开始吵吵嚷嚷要回家了。
家，自是不能回的。毕竟，她本无家。
采薇生于边境，却是无父无母无名无姓的可怜人。风雪之中，若非崔述见其不忍，抱回军中，早在十四年前的除夕夜里，嗷嗷待哺的女娃便该冻死在皑皑白雪之中。
崔述将其抱回，自然只能养在军中。彼时崔述也还只是个大孩子，尚且不觉养孩子的辛苦。
虽然已是二十三岁，在大盛世家子弟身边已经是姬妾无数，但是十七岁离家的崔三，婚事终是一拖再拖。家中不是没有逼迫过，然而二十年未曾离开边境线半步的崔述，言语信件催促也是视若无睹。
更不消说，捡了采薇的崔述，或是一开始只是当个小玩意儿养着，但是长久了却也丢不开手去。是以，边境线上，军营兵屯之中长起来的采薇，见惯了烽火狼烟。
于采薇而言，大漠风沙苍茫云州才是家。
然而前年的一封从京都而来的信，与半块熟悉的玉珏，长烟落日也留不住她。
采薇就这么一头扎进了中原帝都，人世浮华......
云州地处极北，是极寒冷极贫瘠的土地。纵然京都也地处大盛之北，但是比起云州，采薇此行已是南下。
出了云州，一路走来，所见所闻的确如崔述所言，采薇也欢喜。然而当她与崔述走到了今次的目的地，看着歌舞升平的京都，英气的剑眉也渐渐开始皱了起来。
再看一眼满眼满脸俱是喜色的京都百姓，即便明白他们因何生喜，采薇依旧郁郁。
毕竟云州断壁残垣，疮痍满地犹在眼前。满城皆妇孺不见一男丁，便是如今的云州现状，再看京都这随处可见的恢弘建筑与喜笑颜开的男女老少，云州的满目疮痍便更为惊心。
“采薇觉得不平衡？“崔述的泪意，随着注意到采薇眸间越来越重不平渐渐消退，转而放下卷起的车帘，看向了愤愤不平的小姑娘：”采薇以为，将士们在前线奋力杀敌，为的是什么？“
“自是河山无恙，天下天平。”
见采薇挺直了脊背，中气十足的回答，崔述倒也欣慰。只是再多看两眼这繁盛京都，又不由得叹气，这般万事不过脑子的